Chapter 09 还可以拥有爱情吗
任以贞看了看腕表，避开话题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到时间要走了。”
当时有多爱，分手后她就有多恨。
在那个时候，楼远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。
和汪水茉见面，她亦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。楼绿乔喝了口咖啡：“我们和平分手了。真正的分手。”
身畔的床猛地一沉，楼远乔压了上来，语气如冰，一字一字地朝她砸来：“你给我再说一遍！”
任以贞只说：“两个人在一起，很多东西是说不清的。”
结果还是叫父亲发现了，笑着念她：“爸爸看个报纸而已，拍什么拍。都这么大的人了，还这么皮，跟个小孩似的。
“我送你吧。”宋正风的口气不容拒绝。
那前台美女的笑容略略僵了僵，才回复她：“小姐，不好意思，901房间现在不对外营业了。”她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失望，忽然很讨厌自己神经质的一时冲动。她微微扯了扯嘴角：“哦，好。谢谢。”
不过，楼远乔并不友善，从宋正风出现到离开，他一直不离她左右。
只要一想起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事情，秦慕雨总是没有由来地心疼，心疼慕天，心疼绿乔！心疼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！
这些年来，他强势地这样那样，可她一味地退让，得到了什么呢？她什么也没有了，连父亲生前这段仅有的影像也保不住。
秦慕雨：“你说洁妤吗？如果慕天愿意的话，孩子早都已经满地跑了。”
哦，对哦。她母亲是有给她一袋资料，但她一回到家就随手一扔。现在早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了。
任以贞愕然转头，看见了一把将女儿举起的楼远乔。
秦慕雨柔声道：“绿乔，这么多年来，慕天他一直爱着你，一直在等你！你回头看他一眼，好吗？只要你解开这个心结，你会发现慕天到底有多爱你！”
她将绿乔带到了慕天的卧室。绿乔不解地看着她，她滑着轮椅，打开了相连衣帽间的移门：“右边的那个柜子，你去打开来看看。”说完，她慢慢滑出了卧室。
可是，她忆起方才他不顾她哀求，决然将手机扔下去的画面，只觉心凉如水。她一刻也熬不了了。
此时，学校大门缓缓开启，可爱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排队而出。任以贞含笑着迎了上去。
秦慕天只说是他开口跟一个富二代的同学借的。还说，他同学中很多都是富二代。这些钱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，可人家看来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，就少买些奢侈品少买一辆车而已。秦慕雨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的，心里也释然了，也就没有多心。
楼远乔却不理睬她，径直与女儿嬉闹：“走吧，我们回家。”
“是，我是爱他，我就是爱宋正风。当年若不是你，我跟他早已经结婚了。”任以贞几近癫狂。父亲的离去，楼远乔的强势，令她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而已。
任以贞一怔，她没料到宋正风会问这个问题。
楼远乔带她出差，想借机带她放松心情。
之后几日，秦慕天却摆平了所有的死者家属，甚至还有一大笔的钱交进了医院。她才察觉出了问题，拉着他问道：“慕天，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？哪来的？”
楼绿乔一脸的嫌恶：“不要。谁要听你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。求放过，千万不要侮辱我的耳朵。”
任以贞蜷缩着身子，浮浮沉沉之中，听见浴室里头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又归于安静。她尽量地将自己缩成一团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所有的寒冷与伤害。
怒气攻心之下，楼远乔一把抓着任以贞的肩头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你就这么爱他吗？这么多年了，任以贞，哪怕是对条狗这么好，狗也会对我摇尾乞怜了。你就这么对我？要跟我离婚。”
此刻的她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快逃离楼远乔。
任以贞盯着窗外的海面许久，她回了寥寥数字：“谢谢你的安慰。好好工作。”
她望着落地玻璃外的无边夜色：“我只能说我跟慕天彼此遇见的时间并不对。但不管如何，我还是跟你一样希望他可以过得很幸福。”
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。
宋正风便又说：“现在是我的开会时间，偷偷给你发的。”
楼绿乔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。有人说恋爱失意，工作得意。有时候居然真的可以验证。杂志的销量月月在递增。
平心而论，这些年来，楼远乔对她，真心不能算不好。任以贞点了点头。
这一日，任以贞在街头无意中遇见了宋正风。
秦慕天只是不语。无论她怎么问，他就是不再说一个字了。
四目相对，两人隔着马路怔然许久。宋正风大踏步地走了过来：“以贞。
任以贞放了一浴缸的水，去唤他洗澡。
任以贞在海边散步，凝思之际，宋正风沉吟再三，发了一条过来：“以贞，这些日子以来，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。以贞，我爱你。这六年来，我一直爱着你，从未有一日将你忘记。”
“是啊。正风是个有心的孩子，都这么多年了，还特地上来看我。看得出来，他对你啊——”
婆婆乔琦也很赞成：“以贞，跟远乔出去散散心。放心，小钢琴有我跟你爸呢！”
事实上，前几天，她才请他喝过咖啡，是某连锁品牌的打包咖啡。请他已经不错了，他还挑剔说，口感不好，情调不佳。
一个晚上，他的脸色都很阴沉。但此刻的灯光下，他凝视着小钢琴，却温润若水。
秦慕雨叹了口气：“绿乔，你跟慕天真的一丁点希望也没有了吗？”楼绿乔低着头，只是沉默。
“姐，那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？
若不是今日两人的会面，任以贞不会察觉到自己想起宋正风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。甚至这两年，她都已经渐渐把他遗忘了。
那一刻，秦慕天的声音有静到极处的心死：“其实……其实这钱是我当年同意跟小乔离婚的补偿费！她哥给我的！”他一字一顿地说来，仿佛在诉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。
数年后，他静下心来，联系前因后果，越想越觉得蹊跷。他根本不相信任以贞是脚踏两条船的人。
秦慕天终于说出了真相：“姐，你还记得当年父亲的医疗费和赔给那些死者家属的赔偿费吗？”
“变态。”楼绿乔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半分遮掩。
“不用。你忙吧。”如今的宋正风，一副工作精英的派头，一看便知这几年他在工作上发展不俗。
“言嘉轩是我们班最高的，不过他有的时候很坏。”
秦慕雨伸过手来，拍了拍她的手背：“我知道。”
她顿了顿，才道：“好的，谢谢！”
任以贞回了一个“谢谢”给他。
小钢琴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：“妈妈——”任以贞接过了她的书包，拍着她裙子上的灰尘，正欲斥责，却见小钢琴撒腿朝她身后跑去，“爸爸，你出差回来了吗？妈妈说你要后天才回来呢。”
在父亲的葬礼上，任以贞再一次见到了宋正风。一身黑色的他，来送父亲最后一程。
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盒子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，这个盒子是当年他们买戒指时候的包装盒子。
楼远乔面上不露半分，嘴角微扯，似笑非笑地对她道：“就算你以后永远看不到小钢琴，你也想离婚？只要你说是，我楼远乔就跟你离婚。”
秦慕雨却大方地开口：“慕天不在，去出差了。你不用担心会遇到他。”
楼远乔忙于工作，每日都早早出去：“有空去沙滩逛逛，别老闷在房间里。”
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，触摸到了绒绒的表面。啪的一声打开，赫然是他们的结婚对戒！
再说，又不是相好亲，立刻就奔去结婚。
任以贞也未曾料到，那一次后的父亲，竟然会在检查中发现癌症复发。
冬日薄薄的阳光下，他的眉目低沉静深，嘴角笑意宠溺。
而楼绿乔这边与父母和好，与左允白平淡交往的同时，楼远乔与任以贞之间却出现了问题。
宋正风探出了头：“以贞，我们加一下微信吧。”任以贞沉吟数秒，把手机递给了他。
宋正风眸光一顿，他垂下眼帘，盖住了里头所有的爱恋、不甘与恨意。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，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！是他宋正风的。
她与楼远乔之间从来都是隔着一层纸的。今日，他反倒主动撕开了。任以贞不顾一切地道：“是。楼远乔，我要跟你离婚。”
当楼绿乔挽着母亲乔琦的手，看清母亲一再推荐的相亲男的真面目时，她惊讶得几乎叫了出来。
其实对楼绿乔来说，跟谁相亲，那人是什么工作，什么身份，又有何不同意义呢？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地孝顺父母。父母喜欢，她不讨厌就好。
秦慕雨素来待她极好。想着她经常一个人寂寞孤单地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，楼绿乔一下子心软了：“好。”
他这一次出差，已经近十日了。难得提前回来，任以贞缓缓上前。
他和绿乔这么辛苦才又重新开始，怎么会又无声无息地分手了呢？他越不肯说，她就越觉得他有问题。
楼绿乔显然心意已决。秦慕雨只好道：“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。来，我带你去看些东西。”
任以贞呆呆愣愣地站着，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占据了她整个人。她只觉得身边一片茫茫，甚至连人生也是如此，一片茫茫，永远看不到头。
“小钢琴，你妈跟你一个岁数。”
楼绿乔甚至答应母亲去相亲。天知道，她以前有多嘲笑男女以这样子的方式见面，感觉就像动物园里的熊猫，一举一动，连打个小小的哈欠，都遭无数人的监视。一男一女间所有的东西包括过往，都被摊在桌面上，几斤几两，无所遁形。
她不是没有想过与他再在一起。可是，她怕。她怕两个人真正在一起，平平淡淡的日子，还是会消磨掉所有的东西。
“伯父一切都还好吧？”
“好好好。”任水平迭声应好，摘下了眼镜。
任以贞道谢下车，挥手与宋正风道别：“再见。”
既然谢“领导”发话，她马上安排人员预订了房间，安排各种事务。因是私人会所的关系，她还借用了他哥楼远乔的名义。
“以贞，你爱他吗？
她也从来没有料到秦慕雨的客套话居然不是客套。几日后，她接到了秦慕雨的电话：“绿乔，今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吗？”她不好意思说没空，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“调皮得不行，简直就是个女汉子。”说起小钢琴，任以贞不知不觉笑靥如花。
那一刻，她厌倦了所有的一切，连同身边的这个人。这些年来，她生活在他所有的掌控之下。从未有过的绝望悲凉，让她涌起了一种要远远逃离楼远乔的想法。
楼远乔来来回回，这样那样，一直到自己满意了为止……
“对啊，我只要言嘉轩跟我一个人玩。我讨厌他跟别的女生玩，讨厌他对别的女生笑。”
“怎么坏？”
临走时，秦慕雨对她说：“绿乔，我真的不想你和慕天彼此再错过了。”
这日，因为连续好几个月的销售好成绩，谢小珊决定“劳军”，对她说：“你想想，附近有什么好去处。千万不要那种风景名胜，到处都是人。要清净一点的，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。”
言嘉轩是言柏尧的儿子，同是洛海商场上的人物，楼远乔自然不陌生。
后来他端药过来的时候，她怎么也不肯吃：“你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，我以后不会再吃一颗药了。”事实上她倔强起来跟他是一样的，谁让两人来自同一个父母，血管里流着一样的血！
她不怎么上心，但他似乎比她还不上心。估计十成十是被家里催得烦了，找个顺眼的人合着演演戏，各取所需。
那天她挽着他的手臂，在一个无名设计师的小摊买的。她一眼挑中了，他便买了下来。虽然廉价，但在当时的她的眼里，却是无价之宝。
任以贞无声沉默。
任以贞轻叹了一口气：“是啊。”若不是楼远乔这些年来想了许多的办法，找了很多的专家医生，父亲或许早已经离她而去了。因为楼远乔对父亲的好，所以任以贞对公婆和绿乔亦是尽十二分的心。
如果当年他坚持他的婚礼誓词，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，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，他都会陪她一起度过。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，他都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。他会信任她、尊敬她、爱她。与她一起欢笑，一起哭泣。
照例是任以贞煮了饭菜，三人用餐。
唯一不足的是，婆婆乔琦当年对自己有所挑剔。但日久见人心，这些年下来，她对自己也越来越宽容慈爱了。
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，海边的浪潮一阵阵地涌上又退去，露出光裸干净的沙滩。
她扮鬼脸：“是啊，谢谢你让我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。”
小钢琴在镜头里载歌载舞，不亦乐乎。父亲一脸欣慰满足的笑容。
她瞠目结舌：“上次那一半的赌金到底有多少？”他只是笑：“秘密。”
此时，卧室套房内，刚进房正在唤“以贞”的楼远乔听到嘀嘀之声，他扯着领带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。
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家伙，居然答应父母来相亲，百分百是不知道她已经有过一段婚姻史了。
会所的环境幽雅怡人，同事们都百分的满意。分发钥匙完毕，各自拿着行李回房了。她站在大厅里，捏着方才同事递给她的钥匙，沉吟了一会儿，才拎着包到前台：“我能换个房间吗？”
宋正风诉说了一些自己的状况：“生活、工作都极其乏善可陈。你呢，他对你好吗？”
他边走边不时地回头看她，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宠溺。
楼远乔正在用浴巾擦头发，闻言，嗤声冷笑：“离婚？”任以贞空空洞洞地望着他：“是。”
不到两个月，父亲便与世长辞了。
他的手不受控地滑动，他看到了两人的所有交谈话语以及照片。
那美女抬头，浅笑着道：“小姐，您好，901边上的903房间目前没有客人入住，我们可以为您调换。可以吗？”
任以贞脑中满满的都是女儿娇嫩的脸，出生那一刹那的“哇哇”之声，哪怕事到如今，想到那个光景，她依旧觉得心软。小钢琴，小钢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。她如何能够不见她呢？一日都难熬，更何况是一辈子呢？
小钢琴已经甜甜入睡了，好看的睫毛卷翘如羽。楼远乔疼爱地在女儿脸上亲吻了一下，方起身。
前台的美女服务生笑容标准化：“小姐，您好，请问您想换什么样的房间？”她咬着嘴唇：“换901房间，可以吗？”
一白一黑的两件衣服。白色的是她结婚那天的白裙子，黑色的是他那天穿的廉价黑西服。衣服外面套着透明的密封袋子，显然主人很用心地在保养，甚至连黑西装的领结也还在。
那一刻，楼绿乔嘴角的笑容委顿了下来，教堂……她已经去过一次了。那个时候多年轻啊，所谓的无知者无畏，大概就是她这个样子的。
她听后，嘿嘿直笑：“我们俩这种关系就不用去口感好、情调佳的地方了。去了也是浪费。现在不是全国提倡环保吗？咱们也适当环保一下！”
相依为命十几年的父亲离去了，任以贞不伤心是骗人的。
宋正风的表情隐隐心疼：“伯父的病能拖到现在，已是不易了。”
这日傍晚，打理好一切的楼绿乔从更衣镜中看到了自己：妆容完美，衣着得体。如果相亲成功的话，甚至于披上件婚纱就可以直接奔赴教堂。
这些天来，宋正风偶尔会在微信上发一两张他工作或者吃饭的照片给她，却从不与她多聊一字半句。任以贞亦很少回复他。
“你他妈的就那么爱这个宋正风，爱得连小钢琴都不要了？”
如果那个时候无论什么境况，他都牢牢地牵着自己的手。
那是父亲任水平生前与小钢琴的一段视频。那个时候父亲戴着眼镜在看书，小钢琴趴在他身旁的沙发上涂色，她则在边上偷|拍。
“他都不跟我玩。他老是跟凌笑笑玩，好讨厌。”
就这么寥寥的一句话，他便离去了。
秦慕雨一直记得楼远乔的模样，西装革履，冷淡得体。他远远站着，对秦慕天说：“有时间吗？我们谈一下！”
她自然一再质问他：“为什么分手，怎么会分手的？”
似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，楼远乔痛不可当。他松开了手，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这一段话，如针扎入了楼远乔的眼底。
是的，他当时该怎么办！他当时能怎么办呢？
因为曾经深爱，所以更加小心翼翼。与其两人到时候再度分开，还不如就这样地打住。
犹记得她曾经戴着那个便宜的戒指，挽着他的手，穿过大街小巷，嘴里哼着改编后的歌：“今天我要嫁给你啦，今天我要嫁给你啦……”
任以贞，你只能是我楼远乔的。
“慕雨姐，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。都这么多年了，我们都变了，早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。我和他，回不去了……就算回去了又如何，两个人复婚，或许到时候都还是伤痕累累。我们连今天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测，更何况要保证以后呢？若是如此的话，还不如保持现在的样子。”
“那么这些年来，你把我当什么了？”
那左夫人气质雍容，笑容温柔：“嗯，这可真是缘分。那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处处。”
“绿乔，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所有的事情。当年是我和家人拖累了慕天！他当时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。那几个死者的家属天天到我爸爸住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来闹，闹得医院要求我们转院。那时候我已经残废了，家里穷得只剩下锅碗瓢盆了，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付不出那笔钱来的。更何况我爸爸生命垂危，也是靠器材药物吊着，每天要交钱。我坐在轮椅上，每天也要吃药，医生还要求做复健，笔笔开销都要钱。那段时间，慕天天天在为钱发愁，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，还拖累他。你知道吗？我每天早上都不想醒过来，想着就这样永远睡过去，该多幸福啊！不要醒来，就可以不用面对医院的催款单，不用哭着求死者的家属给多给我们一点时间……”
不愧是他楼远乔的女儿，狂妄强势如出一辙啊！楼远乔赞许地揉着女儿的头发：“可是，这个要靠你自己努力。爸爸我可帮不了你啊。”
楼远乔一直陪着女儿玩，一会儿气枪一会儿芭比公主，轻声细语，耐心得紧。
“外公，我唱歌给你听吧，我刚新学了一首歌哦。”
以前她总是无法将秦慕天放开。在感情最炽热的时候被他生生掐断，那个伤口，深不见底，严重地影响了她日后的爱情观。他的背叛和离去，令她一度不再相信爱情了。
秦慕雨摇着头，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：“慕天，你怎么能这么做？绿乔怎么办，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？”
当时她与左允白从里头出来，而他推着他姐姐进去，边上还站着邵洁妤。
小钢琴开心地挥舞着双手：“爸爸，我现在好高。比我们班的任何人都高，比言嘉轩也高。”
她震惊地抬头，完全不敢相信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他每半年检查一次，这几年的情况还算稳定。”
一推开小钢琴的公主房，只见楼远乔正放低了声音在给小钢琴讲故事，温柔地哄她睡觉。
“没有。”宋正风摇头。这个世界再没有第二个任以贞了。
“你这么犹豫，就是说明，这些年来你根本没有爱过他，是不是？
秦慕天果然不在。那一刻，楼绿乔心中幽微闪动，她自己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抑或是其他。
她不想此生永远地绕着秦慕天转圈。
“不要扔……”
“可你们明明彼此有感觉的——”
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可以看到这对戒指。那日她将手上的戒指摘下后，狠狠地摔在了他脸上，戒指咚一声掉在了地上，又滚到了某个角落。可她拉起箱子就走。
可能是他们两人当初认识的方式太特别了，彼此又全然地不了解对方的任何背景资料，所以相处起来，居然比一般的朋友还轻松。
楼绿乔平时应付任何客户都大方得体，进退有礼，那个时候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噎到，忙道：“慕雨姐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他工作一向很勤奋认真。发展得好，是一定的。”
当年的她，根本是不得已才与楼远乔结婚的。可是，这几年来……任以贞忽然惶恐了起来，她竟然分辨不出自己对楼远乔的感觉到底是什么。
她唤了一声：“慕雨姐。”也没有刻意介绍左允白。而左允白则大方地留了空间给她，在边上跟秦慕雨他们颔首致意：“绿乔，你陪一下朋友。我去取车。不好意思，失陪！”
“以贞，那么只能说明一点，你并不爱他。”任以贞第一次知道宋正风也可以如此的咄咄逼人。
任以贞点头，但依旧我行我素。
可是现在岁数长上去了，才知道，有的时候相亲也是孝道的一种表现。事实上，很多很多的时候，爱情、婚姻绝对与孝道有关！
她穿了个人字拖，曳地的长裙，一路在沙滩上慢行。
因为这句话，任以贞没有再拒绝。
楼绿乔大恨：“左允白，这顿你付钱！”左允白嘿嘿直笑：“放心，你的赌金还在我这里。可以支付很多次！”
“那我问你，早知道是我，怎么也不先通知我一声？你就是想故意看我出糗的！左允白，我记住你了！”
楼远乔凝望着她平静至极的神色，心底忽然涌起一种隐隐约约的惶恐，他觉得这一次，她说的是真的。
跟左允白的“交往”，其实也算不上交往，无非是吃吃饭，偶尔去打球，或者去看电影或者去听音乐会。
楼远乔怒火中烧，把手机捡了起来，将落地窗一开，扬手就准备扔出去。
可她真的幸福吗？任以贞自己也不知道。
任以贞成日成日地待在房间里。手机里有父亲的视频，她避着楼远乔，看一次哭一次。
谁也不知道！因为人生没有倒退键，没人能回到过去，再重来一遍。就像有句话说的，人生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！
“现在的我终于了解了过去发生了什么，我有种解脱的感觉，就像新生的一样，一切总可以重新开始的。水茉，你应该为我高兴，不是吗？终于摆脱过去那段恋情的阴影了！”
前些日子，她让他带绿乔回来吃饭。秦慕天沉默了许久，才告诉她：“姐姐，我跟小乔分手了。”
说着，他放下了酒杯，跟她招招手，示意她把头凑过来。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：“事实上，我跟N个女人曾经非法地躺过一张床。”
任以贞不说话。宋正风那些暧昧的话语，她根本始料未及。这些日子，她自问两人之间都不过只是朋友间的交流而已，规规矩矩，无半分不妥。
而取而代之的，却是楼远乔的脸。他如一个非法入境者，竟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在她心中开疆辟土，合法居留了。
秦慕雨叹口气：“你不试试，又怎么知道呢？唉……你和慕天都是成年人了，如果能试着原谅的话，就努力一下。”
宋正风把她送到了小钢琴的私立幼儿园。他怅然地道：“以贞，一转眼，你女儿都已经上幼儿园了。”
秦慕雨搂住了他的头，姐弟两人在自己宽敞的客厅里相拥落泪。
这一日下午，任以贞回家看望父亲，陪父亲去家附近的公园小坐。
秦慕雨先跟她打招呼，笑容依然：“绿乔，好巧哦。好久不见了。”她知道他望着她，就算没有转头，她亦知道。那种目光，就算不对视，她也能强烈感觉到。
任以贞蹑手蹑脚上前：“我来。你去洗澡吧。”
楼绿乔怔在了柜子前。
但小钢琴的话，却叫楼远乔小小地吃醋：“言嘉轩很高吗？”
任以贞猛然想起手机里还有父亲生前最后一段视频。她上前一步：“别扔。”
现在知道了所有的“真相”，楼绿乔却反而真的放开了。
任以贞淡淡微笑：“是啊。”
两人正式说清楚分开后，她曾经在某个餐厅大堂碰到过他一次。是三个月来唯一的一次！
“他现在在一个工程集团上班，好像职位不错。”
彼此就这样地走到了尽头……
任以贞抬眸，直直地望进他那黑不见底的幽深瞳仁中：“楼远乔，我们离婚。”
两人互加了微信后，任以贞目送宋正风的车子远离。
左允白委屈无奈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起来。楼绿乔觉得十分好玩。
现在想来，也或许她当时太彷徨无助了，就算是一根浮在水面的稻草在那个时候出现，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抓住，所以很自然地选择了相信慕天的说法！
任以贞这些年来最讨厌他这一点，但也反抗不了，只好让他为所欲为。
如果不是楼远乔，任以贞早已经是他的妻子了。而小钢琴，也是他们的孩子。
或许，在很多很多人眼里，她应该是中国式的幸福女人吧。老公楼远乔事业有成，自己则妻凭夫贵。虽然只为楼家生下个女儿，但楼远乔并没有男女观念，对小钢琴疼爱有加。对自己亦是——婚后这些年，他循规蹈矩得很，真心挑不出什么错！
当她看到的时候，已经闪避不及了，彼此明显呆了一呆。
这一日下午，宋正风在微信里发了一段温暖鸡汤的文字给她，鼓励她早日走过这段阴霾。
不说还好，一说，楼远乔反而重重地咬了她一口。任以贞吃痛，“啊”一声惊呼。楼远乔封住了她的口，将她的声音吞下。
任以贞咬着唇不说话。
也保持彼此在心底最美好的记忆。保持着他深爱她，她亦深爱他的最美时刻。
楼远乔自然是不知的，他猛地顿住了，眼中闪过几丝痛苦：“任以贞，已经这么多年了，你就这么在乎那个宋正风吗？”
大大的衣帽间里充斥着他的气息，楼绿乔心口窒息。她摇着头，试图驱散他的味道，可是漫天遍地的都是，迎面袭来，无处可去，无路可避，亦无计可消除。
任以贞沉吟数秒，方点了点头。
任以贞陡然一惊。
他那么笃定，她就算要离婚，也不可能会不要小钢琴的。这是她世上唯一的所爱。
左允白丝毫不介意，姿态很高：“那你应该庆幸我在那么多相片中挑选了你。”
可如今，这戒指上的皓石居然还很亮。
第二天，大家开着几辆小车，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
女儿这分明就是吃醋啊。楼远乔不由得微笑：“你不喜欢言嘉轩跟别人玩吗？”
秦慕天跟着他去了半天，回来后闷声不响，一副心事重重、情绪低落的样子。那个时候，秦慕雨一片惶恐慌乱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，她以为他只是在忧心父亲的病情和钱的事情。
谈得来就好，何必在意别人有什么样的过往，有什么样的曾经呢？谁没有过去！
楼绿乔一个人在更衣室里静静地落泪。
楼绿乔收起了笑容，没好气地质问道：“左允白，怎么是你？”
任以贞一怔。好片刻，她方淡淡微笑：“是吗？我前些天也遇到过他。”
她把手机搁在床畔，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去海边走走。
任以贞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，她轻轻地说出了这么几个字：“楼远乔，我们离婚吧！”
“对了，你结婚了吗？”记得她当年曾经遇到过他与一个很美丽的女子。
如果不是当年父亲那场意外车祸，慕天和绿乔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呢？
任以贞回到房间，只见面色阴霾的楼远乔拿着她的手机缓缓转身。他一字一字地把宋正风的话念了出来。他的表情与他的声音，皆无任何温度。
从阳台望去，还是可以看见山间景物依旧，只是物是人非各不同了。
“远乔，明天要去爸妈家……”她嗔道。
只是彼此也没有什么可聊的，秦慕雨客套了一句：“绿乔，有空来玩。”楼绿乔自然一口应下：“好的，慕雨姐。”
任水平忽地道：“以贞，前几天，正风来看过我。”
“一定很可爱吧。”
根据谢小珊的描述，她的第一个反应出来的地方竟然就是他带她去过的那个温泉会所。她跟谢小珊大致描述了一下，谢小珊很是满意，连连点头：“不错。就定那里吧。”
“以贞，方便的话，一起喝个咖啡吧。”
任以贞把柔软的浴巾搁在浴缸边，正欲离开，忽然只觉得腰上一紧，楼远乔已经搂住了她。
几分钟后，闲杂人等自动消失，偌大的包厢里头已经只剩他们两人了。
“其实我六年前就应该问这个问题的。可是那时候的我却没有问出口。所以，以贞，我现在很想亲口听你说，你爱他吗？”
七岛的楼氏度假酒店，拥有一个岛的私人沙滩。他们的顶级套房便建在海里，东西南北，无论从哪一个方位望出去，都是无边无际的碧蓝海水。
“爸！”任以贞截断了父亲的话。事到如今，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“慕雨姐，我以前是不明白的。以为结婚，只要两个人有爱情就行了，有爱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。可是现在大了，才明白，结婚不是要找一个最爱的，而是要找一个最合适的。”
左允白笑得极畅快，因为难得见楼绿乔如此窘状：“难道你来相亲前，都不看看对方的基本资料吗？”
楼远乔牢牢地盯着她，仿佛猎鹰锁定猎物。良久后，他蓦地转身，大步离去，啪一声将门狠狠甩上。
小钢琴闻言，从公主涂色本中抬头做鬼脸：“妈妈皮，妈妈比小钢琴还皮。
连跟她开玩笑也百无禁忌的。有一次说起婚姻，楼绿乔似笑非笑地问他：“那林阿姨有没有介绍过我已经结过婚，离过婚了？我坦白从宽！要求社会主义新中国待遇！”
秦慕雨：“绿乔，来看看我吧。我很想见见你。”
左允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：“所以我有什么好介意的。我也有我的过去……”他倏然抬头，“你想听吗？”
左允白只笑不语，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知道双方母亲给他们安排这个相亲。不过后来两人一起喝咖啡，她完全不进入状态。他本来是有想过提醒她的，但想想最近生活很是乏味不堪，于是便打住了念头。哈哈，今天的效果不错。他想想就觉得乐！
秦慕雨煮了好几个她的拿手好菜，频频给她夹到碗里，一再叮嘱着：“多吃点。”
手紧紧地抓着柔软的薄被，她一字一字地再度复述：“楼远乔，我要跟你离婚。”
有些事情最好烂在心底。既然她从没有提供她故事的开头，又何必听他故事的结局呢。
“以贞，爸爸我明白。我也对正风说了，这些年你过得不错，远乔对你很好。”
赤足踩在沙上，细软微痒。
秦慕雨在电话那头欢喜着道：“太好了。我煮你最喜欢的菜，你早点过来。”
楼远乔忽然抓住了她，将她往床上扔去。下一秒，他如山一般地压了下来，吻住了她，不顾她的剧烈挣扎，他强势地压着她的身体，令她无处可逃避。
“我今天很空闲。以贞，不要拒绝我了。下一次见面，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了。”
“我当时能怎么办？”
“他当年是不是用伯父的事情威胁你结婚的？”当年是一时被任以贞的话迷惑住了，加上愤怒，宋正风根本未想到许多事。
饭后，她又亲手泡了菊花茶给她。看着盛开在水中央的花儿，秦慕雨温柔浅笑道：“慕天说你最喜欢喝菊花茶了，所以我买了很多杭白菊放着呢，你有空多过来。”
她猛地闭眼，凭着霎时的孤勇，道：“是。楼远乔，我要跟你离婚。”她的这一句话，犹如霹雳，将楼远乔的世界轰得满目疮痍。
左允白并无半分诧异。他闲闲地饮了口酒，嘴角一勾：“结婚无非就是一男一女合法地躺在一张床上。”
居然是那个欠了她一半赌金，偶尔还会打她电话说她欠了他咖啡的那个家伙——左允白。
小而精致的菊花盛开在透明的杯子里，雾气氤氤氲氲，清香飘飘袅袅。楼绿乔低声道：“慕雨姐，对不起，让你失望了。我们……已经分手了。”
往事陡然涌起。那些年少爱恋的时光里，他也是经常在开会办公时间，偷偷地发她短消息。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，彼此间的联系也没有现在的恋人方便。
“废话！哪像你，身经百战，脸皮比树皮还厚！”
她起初便是因他强迫而结婚的。这些年来，或许有过几千几万次与他离婚的念头。
“任以贞，你准备怎么给我解释？”
只要知道彼此都好好的，好好地工作，好好地生活，已经足够了。
左允白眉毛一挑，狡黠一笑：“怎么，楼绿乔，你不会是第一次吧？”
宋正风与她握了握手，说：“以贞，节哀顺变。”
“姐，我这么没有用，你是不是后悔当年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？”
下班后，楼绿乔特地买了一捧鲜花。虽然秦慕雨只长她五岁，但在楼绿乔的心目中，她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半个长辈。
其实楼远乔把手机扔出去后，看到她的一脸哀伤，就后悔了。但做都做了，后悔也没有用了。他正踌躇着怎么开口给她道歉，婉转表示。可一听到她的话，他顿时僵冷在了那里。
秦慕天一直不语。楼绿乔亦没有跟他打招呼。
负责中间介绍的那位林阿姨本是个老手了，此刻一看他俩的模样，已经心领神会地知道这两人早就是认识的了。她忙笑意盈盈道：“呵呵，楼夫人，左夫人，这可真有缘！楼小姐和左先生居然是认识的。那么就不需要我们这些电灯泡在这里添乱了。”
她想尝试着跟一个人好好地谈一场恋爱，好好地结婚。她想要得到父母祝福的恋爱，她想尝试着开启不同的人生。
熟悉他的气息、他的味道，任以贞的身体渐渐地酥软了下来。可她的心却从未有过地远离。
可是，就算听到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。
小钢琴。任以贞猛地一怔。可是她不知道怎么了，伤心到了绝处，连想死的心也有了。她甚至有种想跳入深海里、一了百了的疯狂冲动。
是不是，彼此就可以白头？
秦慕雨怎么会忘记呢。当他们有存款的时候，她总是催促着慕天去把钱还了。她还一直想请他同学吃饭，想当面谢谢他。然而慕天说他同学定居在美国，很少回来。
外头就是一片蔚蓝无极的大海。这么给扔了出去，任以贞甚至听不到一点手机坠落到海里的声音。
当年阳光帅气的宋正风经过这几年社会的打磨，如今见惯了世情，十分的深沉内敛，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砸过来，任以贞根本无法招架。
她大吃一惊，明明这两人一直很恩爱甜蜜，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很快会抱侄子侄女了。
任以贞张了张口，一时间，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。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，楼远乔已经狠狠地将手机扔了出去。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如同一条抛物线，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。
楼远乔一把把她拉进了浴缸。他从后面抱住了她，吻住了她的脖子。
秦慕天却大笑了起来，他笑得泪也掉了下来，最后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来，在她面前号啕大哭。
楼绿乔叹了口气：“是，我对他依旧有感觉。我并不否认这一点。”
楼绿乔轻轻地说：“慕雨姐，我…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。那天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。而他身边，不也有一个很适合他的人选吗？”